【星陈】吊坠

失败的练习 鬼节快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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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有几衣柜的衣服,有长裙有常服有休闲装,多半从来没穿过,吊牌都没剪,从走进衣柜一刻就久久沉寂下来,新鲜美丽渐渐在时间中磨损,成为陌生的陈旧。拉开衣柜门时常常疑惑,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衣服,怎么没一点印象。白衬衫倒是有很多,一件件按部就班地待在衣柜里或晾晒在阳台上,永远雪白平整,等待她把自己穿上或者换下来。陈经常站在大敞的衣柜前茫然,左边挂着从及膝到及脚踝的裙子,右边是各种款式的上衣,雪纺棉麻蕾丝,整整齐齐排成一列。她本来往衣柜里放了香包,里面装着茉莉花末,日夜发出点儿并不新鲜的花香。后来嫌太香,拿出来了,但怕是连木头都给它浸透了,衣柜里仍然顽强地散发着古旧的茉莉花香。


有时间的时候没钱,有钱的时候没时间。星熊陪她逛街时常常感慨,她买的衣服可能也就在试穿时穿一穿。敞亮的穿衣镜前她垂眸轻拂裙摆,犹如拨开一池湖水,星熊站在她背后,含笑说好看。星熊的私服无非是T恤,卫衣,长裤短裤,把长头发惫懒地一扎,两鬓几缕碎发,看上去有点幼稚。高个儿都容易驼背,再加上她习惯俯身听人说话的习惯,肩颈就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,看着慵懒随便,竟然像刻意为之的温柔姿态。她们周末出门时衣着风格相去甚远,一个像刚从家里盘腿啃完西瓜,一个像马上要去相亲,然而坐上星熊的小电车,两个人就成了一丘之貉,被风吹的鼓起的白T恤和长长裙摆有种奇妙的和谐。


除了衣服还有首饰,手链耳环项链戒指,漂漂亮亮地在首饰盒里随时待命。平时上班无非是制服,戴这些太麻烦,被同事发现还可能颠覆自己形象。除了星熊,其他下属见她总战战兢兢,好似她是吃人怪兽。陈自认自己严肃刻板,可也绝未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。有天她一时兴起戴了对水晶耳坠,当天所有看到她的同事都不可避免地盯着她耳垂看,神色复杂,看得她莫名其妙。其实很容易解释,一个人站高了就会被贴上标签,孤零零地谁也不敢接近,感情里只剩下敬畏,就忽视了她真实的部分。她索性就这么下去,也无所谓他们眼中陈警官到底是如何。


这么一说星熊是个非常特别的人,能从蛛丝马迹里剥落她不苟言笑的外壳,找出一个真实的她。她从没想过会有人和她亲密无间,一起逛街饮茶,甚至有对方公寓的钥匙。周末星熊来接她,电话打过来,她到客厅飘窗前张望一眼,绿头发女人潇潇洒洒跨在电车上,阳光下闪闪发光。然后她拿起包下楼,总觉得电梯比往常要慢几秒。电车后座被阳光晒得发热,星熊披散的长发也是暖的,轻轻拂过她的脸颊,像春日曼丽的风。去哪一般都是临时商量,茶餐厅或者商场,要不就干脆骑电车转两圈,路上买两只香草味甜筒,你一只我一只。星熊单手控着车把仍然骑得很稳,陈把她头发拢成一束虚虚握在手里,放心大胆地咬去冰激凌雪白的尖。阳光顺着星熊微弓的背流下来,是淡薄熹微的金色。


令她心折的无非是这一点温暖的光晕,使人相信长久的以后,相信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类平凡珍贵的东西。去逛商场时她总在琳琅满目的吊坠耳环前驻足,雪白明亮的光打下来,无论水晶还是钻石都像落下的星星,尽管陨落但光芒不改,此刻就乖顺地躺在玻璃柜里,等待她把其中一条选走。吊坠其实不怎么起眼,但她上班时不戴,出门的时间又不多,就只能在家里揽镜自照,给自己看看也开心。星熊对这些不感兴趣,昂贵的钻石在她眼里不过是闪闪发光的石头,一样地又凉又硬,看久了教人牙酸。但是陈喜欢,久而久之她也记住了那些奢侈珠宝品牌,越贵的名字越绕口,“舒尔洛夫斯基”,听着像个已逝的文豪。


有天她单独跑去商场,绕好几圈找到舒尔洛夫斯基的专柜,笑容可掬的美貌萨卡兹问她需要什么。星熊考虑很久是买耳环还是项链,最后买了一条吊坠,细细的银链子吊一块水滴状的透明水晶,非常低调的设计,也不知道陈会不会喜欢。服务非常贴心,包装精美妥帖,她托着丝绒的首饰盒,小心翼翼好像它掉在地上就会像玻璃一样摔成飞溅的碎片。已经太多年没有这么惴惴不安了,像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,写好的情书还没送出去,已经想好无数种结局。现在她只烦恼一件事,什么时候送给陈。


大风大雨环绕住整个龙门,陈把办公室的灯都打开,心无旁骛地加班。忽然有人敲门。她说声“请进”,并没有抬起头来,久久没听到人说话才诧异地看一眼。星熊正站在她办公桌前,难得地站得笔直,双手背在背后,活像被留堂的高中生。灯光明亮,把她脸上每一句迟疑都细细解读。陈莫名其妙地问她要干什么,星熊吭哧半天,才从背后掏出一个首饰盒。


那一刻陈愣了愣,脑子里蜻蜓点水般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:难道是戒指。她打开盒子,是条吊坠,细长的银链子上吊着水晶。她看着水晶上折射出的晶莹光芒,一时间就说不出话。星熊以为她不喜欢,有些尴尬地道歉,笑得有点苦。陈连忙抬起头来说很喜欢,谢谢,心里一下一下敲敲打打,喜悦几乎要控制不住漫腾出来。收到过很多礼物,大多是另有所图,客气多过真心。可星熊是真诚地在意着她,这感情就何其珍贵。


雨停之后星熊送她回家,一路上留心避开大大小小的水坑,骑得时慢时快。雨水洗净了天空,陈仰头看着又大又亮的月亮,晃荡着两条腿。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幼稚地做过了,这一刻她俩像是回到高中年代,心里满装着干净简单的快乐,风雨交加也能算风和日丽。陈轻松地小声哼歌,自觉与幸福之间只差两个香草味甜筒。


第二天她破天荒地戴着那条吊坠去上班,细细的银链子被衬衫领口遮盖,没人看得出来。那颗水滴被她的体温捂着,渐渐变得温热,随动作一下一下轻轻磕着锁骨,温柔得像雨后初霁清凉缱绻的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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